世界古代渔业史源和发展概述

方 海，阮 雯，纪炜炜，徐亚岩，王 茜，郑 亮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东海水产研究所,农业农村部远洋与极地渔业创新重点实验室，上海 200090)

渔业又称“水产业”，狭义的“渔业”指的是水产捕捞业，即人们使用捕捞工具直接获取水产经济动物的生产活动；广义的“渔业”则是指人类利用水域中生物的物质转化功能，通过捕捞、养殖和加工等，以取得水产品的生产活动。渔业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行业，世界古代渔业史源头可以追溯到距今约4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Upper Paleolithic)[1-2]。在这一时期，地球上就已经出现了最原始的渔猎活动。渔业活动是人类社会生产和经济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渔业史也是社会经济史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可以反映人类发展各个历史时期的生产活动、生产力水平、经济生活、文化、政治等各个方面的形态及其特征。对世界渔业史源和发展进行回顾和总结，是推动世界渔业史研究乃至农业史研究向纵深发展的必要前提和重要参考，但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对世界渔业史的研究还较为薄弱，尚未见对世界渔业史的系统梳理和介绍。有鉴于此，笔者首次对世界古代渔业史源和发展作了初步总结概述，以期为世界渔业史研究提供参考。

1 原始渔业(史前渔业，Prehistory)

1.1 捕捞渔业

1.1.1 旧石器时代

石器时代，是早期人类历史分期的第1个时代，即从人类出现到青铜器的出现，大约始于距今二三百万年前，止于距今约5 000～2 000年。石器时代分为旧石器时代、中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Paleolithic)的时间跨度为距今约300万年～1万年。

人类的渔业捕捞活动最早可以追溯到约4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Upper Paleolithic)。考古发现，这个时期世界很多地区如欧洲、亚洲和非洲等已经发明和使用石制尖状器、细石器和骨角器。其中，非洲地区出现了骨制工具用于渔业捕捞活动[1-2]；对欧洲旧石器时代的考古则发现了鱼叉等渔业活动的工具；利用同位素检测技术对约4万年前生活在东亚地区的田园洞人(Tianyuan man)骨骼残骸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其长期有规律食用淡水鱼类[3-4]。

在距今大约2万年前，最后的冰河时期渐渐过去，人类亦开始改变其生活习惯。由于自然气候变暖，采集和渔猎经济有了较大程度的发展。在旧石器时代晚期，使用有倒钩的杆子做成鱼叉捕鱼已经非常普遍[5]。中国周口店文化层出土的渔猎物遗迹中，包括了渔网坠和草鱼的上眶骨等，推算距今约18 000年[6]。法国南部的科斯奎(Cosquer)洞穴壁画约有16 000年的历史，上面绘有用鱼叉捕捞海豹的图像。

1.1.2 中石器时代

在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的过渡阶段，也就是中石器时代(距今约15 000～10 000年/8 000年，欧洲一般约为公元前10000年—公元前4000年)，中石器时代人类继续使用直接打制的大型石器，而间接打制的细石器工艺更为成熟，不断发展并占据主体地位，呈三角形、梯形或不规则四边形等形状的几何形细石器盛行，并出现了用细石片镶嵌在骨木柄上的箭、刀等更高级的复合工具。中石器时代，人们从水域获取更多的鱼和贝类，以丰富食源。在欧洲中石器时代的一些遗址中，可以找到捕鱼工具、石斧以及像独木舟和船桨等这些渔业用木制物品，例如在英国的斯塔卡遗址发现有木桨。这一时期另一重要的渔业遗迹是主要由贝壳等水产品废弃物堆积而成的贝冢(shell midden，又称“贝丘”)[7]，贝冢在欧洲中石器时代和日本绳纹时代(公元前12000年—公元前300年)都有发现。例如，法国塔德努瓦文化的海滨河口居民点中，贝冢遗迹中含有大量当时人类食剩的贝壳和鱼骨等。考古发现的“贝冢”、丢弃的鱼类残骨及洞穴壁画都显示水产品是当时人类生存的重要食物，且食用数量颇大。尽管当时人类的食物来源主要是依靠打猎和采集，并四处迁徙，但当原始人开始相对定居生活时，渔业捕捞常常成为他们重要的食物来源[例如在位于多瑙河畔、铁门峡谷内的巴尔干半岛中石器时代铁门文化的重要考古遗迹——塞尔维亚莱潘斯基维尔(Lepenski Vir，约公元前9500年/7200年—公元前6000年)]。

1.1.3 新石器时代

距今8 000～4 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随着农业和陶器的普及，人类的渔业捕捞技术和能力有了相当的发展，有些捕捞方法甚至沿用至今。在中国[8]，距今约7 000年前，浙江余姚地区的河姆渡人就已经使用渔船到开阔的水域捕鱼；约5 000年前，居住在今山东胶县地区的三里河人就已经以捕捞海鱼为生；从中国的许多古文化遗址出土的这一时期的各种捕鱼工具，例如骨制的鱼镖、鱼叉、鱼钩和石、陶网坠等，可以推断当时已有多种捕捞工具和捕捞方法：除用手摸鱼、用棍棒打鱼和用弓箭射鱼外，已能用鱼镖叉鱼和进行钩钓、网捕等。例如：1)用鱼镖叉鱼：鱼镖出现于距今7 500年前。以兽骨或兽角磨制的鱼镖有多种形式，多具有倒钩，鱼镖尾部可以固定在镖柄上，或拴以绳索，成为带索鱼镖，鱼被刺中挣扎，鱼镖和镖柄脱离，可以持镖柄拉绳取鱼；2)用鱼钩钓鱼：最早出现在半坡时期。早期鱼钩一般用骨、牙料磨制而成，钓钩分为具倒刺和无倒刺两类。西安半坡出土的钓钩制作精巧、非常锋利，可与现代钓钩相媲美；3)用网捕鱼：渔网最迟于距今6 000年前的半坡时期就已经开始使用。在半坡出土的陶器上，绘有方形、圆锥形渔网，表明半坡人已经能够根据水域情况使用不同的渔网捕鱼。另外，各地出土了新石器时代的许多石、陶网坠，网坠形式的多样化和使用的普遍性反映了当时多种渔网的存在，证明当时已经广泛使用渔网捕鱼，渔网上使用网坠也是捕鱼技术上的一大进步。中国早期的古籍中也有相关记载，例如《易经·系辞下》：“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

距今7 500～3 000年前，居住在加利福利亚海岸的美洲土著人就已经开始使用双刺钩和带鱼线的钓具(line tackle)捕鱼，一些部落甚至使用植物毒素捕鱼[9]。

考古发现，很多国家文化中都有刺网的图像或描述。中东地区的考古遗迹显示，人类在远古时期就开始使用刺网[10]。在北美，原住民使用雪松独木舟和自然纤维织成的渔网来捕鱼，并将石头系在网底部作为网坠，将木片系在顶部作为浮子[11]。太平洋西北部、加拿大和阿拉斯加的土著渔民至今仍在使用刺网捕捞三文鱼类(salmon)和虹鳟(Oncorhynchusmykiss)。

1.2 养殖渔业

澳大利亚东南地区原住民族Gunditjmara在公元前6000年左右就已经开始养殖鳗鱼(eel)，考据显示，他们将Condah湖附近约100 km2的火山漫滩改造成复杂的沟渠和水坝，用编制的陷阱捕捞鳗鱼然后养殖供全年食用[12-13]。

2 古代文明时期渔业(早期渔业，Early history)

原始社会之后，世界进入了阶级社会，形成了最初的早期文明，文明古国是人类最早的初始文明的源头。

2.1 捕捞渔业

2.1.1 古埃及渔业

世界第一长河尼罗河全长6 600 km，是古埃及人的“母亲河”。尼罗河鱼类资源丰富，古埃及人发明了多种捕捞工具和方法，考古发掘的墓葬壁画、图纸、纸莎草纸文献中均有记录，具体包括：简单的芦苇船、编织的渔网、用柳枝制作的鱼梁篮(weir basket)、鱼叉、钓鱼线、鱼钩(钩长8～18 cm)等。到埃及第十二王朝时，还出现了带有倒刺的金属鱼钩。主要的捕捞品种有尼罗河鲈(Nile perch)、鲶鱼(catfish)、鳗鱼(eel)[14]。埃及人最早发明了钓鱼技术，一些文献甚至记载了埃及人把钓鱼作为一种消遣活动[15]。

2.1.2 古印度河流域渔业

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750年，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帕文明(Harappan civilization)遗址出土了大量铜器(但没有发现铁器)和鱼叉，表明当时的哈拉帕人(Harappans)已经使用铜鱼叉捕鱼[16]。

在公元前1世纪左右，古印度的Pandyas王朝就以珍珠采集闻名于世，其港口城市Tuticorin在深海珍珠采集方面颇具盛名，当地的坦米尔城堡社区因从事珍珠贸易而变得非常富有，当地的人们积累了丰富的航海和渔业知识。

2.1.3 古希腊渔业

公元前2000年—公元400年的古希腊文明时期，古希腊诗人OPPIAN OF CORYCUS写了一本关于海上捕鱼的专著——Halieulica(或称Halieutika)，编写年份约在公元177—180年，该专著是目前可考历史最悠久的捕鱼典籍，其中详细描述了各种渔法渔具，包括如何从船上撒网及抄网、鱼叉、三叉戟，以及各种捕鱼陷阱。古希腊历史学家POLYBIUS(公元前203年—公元前120年)的专著Histories中有关于使用装有可卸倒刺钩的鱼叉捕捞旗鱼的描述[17]。在希腊岛和沿海地区，食用新鲜鱼类和其他海鲜(鱿鱼、章鱼、贝类)非常普遍，这些水产品还经常被运往内陆地区进行售卖。对雅典居民而言，比较常见的海鲜食品有沙丁鱼(sardine)和凤鲚(Coiliamystus)，有新鲜的，但大部分时候是腌制的。科帕斯湖(Lake Copais)边的一个公元前3世纪的石碑上列有鱼类的价格表，最便宜的是skaren(可能是隆头鱼)，最贵的是蓝鳍金枪鱼(Thunnusmaccoyii)，其他主要的海水鱼类还有黄鳍金枪鱼(Thunnusalbacares)、红鲻鱼(red mullet)、鳐、旗鱼和鲟鱼等。科帕斯湖自身以鳗鱼闻名于古希腊，其他的淡水鱼类有狗鱼(pike-fish)、鲤鱼及不太受欢迎的鲶鱼等。

2.1.4 古罗马渔业

古罗马时期的镶嵌画和壁画大量记载了捕鱼的图像，绘有从渔船上用鱼竿、鱼绳、渔网进行捕鱼的图画，描绘的主要品种包括海鳗(conger)、龙虾(lobster)、海胆(sea urchin)、章鱼(octopus)、乌贼(cuttlefish)、鲔鱼、鲉科鱼类、海豚、鲷鱼等[18-19]。罗马神话中的海神尼普顿(波赛冬)被描绘成一位挥舞着三叉戟的神。古罗马人喜欢食用海鱼，“古典时代”的地中海就已经有了大型商业海鱼捕捞活动[19]。

2.1.5 其他地区渔业

古秘鲁的摩西人在镶嵌画中绘有渔民的形象[20]。根据考古及典籍研究[21]，古以色列人广泛食用各种淡、海水鱼，亚尔孔河、约旦河及加利亚海沿岸发现的鱼类遗骸包括罗非鱼(Tilapia，以色列称St. Peter’s fish) 和口孵鱼类(mouthbreeders)等的淡水鱼，以及鲷鱼(sea bream)、鲻鱼(gray mullet)、石斑鱼(grouper)、大西洋白姑鱼(Argyrosomusregius)等海水鱼，大部分来自地中海，但在铁器时代后期，也有来自红海的水产品[22]。居住在太平洋西北部的原住民印第安人擅长制作12～15 m的独木舟用以航海捕鱼。日本使用刺网捕捞的历史有3 000多年，江户时代有很多关于使用刺网的文献资料[23]。

尽管古文献或古代物品中常见有渔业捕捞的内容，但大部分关于渔网和捕捞工具的描述都非常笼统。例如，波斯顿美术馆现存有一只公元前500年左右的酒杯，绘有一个小男孩坐在石头上，右手拿钓竿，左手拿着篮子，下方水中有一个圆形敞口物，推测是用来放活鱼或是作为陷阱的鱼笼[24]。

2.2 养殖渔业

西亚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约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1763年)喜食各种鱼类并擅长养殖鱼类，其中有历史文献记载的鱼类多达50余种。他们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开挖沟渠，创造了最早的水利灌溉系统，例如大坝等，还在大坝形成的水体中养殖了大量鱼类[15]。在这一时期，古罗马人已经开始尝试在淡水和咸淡水池塘中养殖鱼类，比较成功的品种有养在海边池塘的地中海海鳗(Mediterranean moray)[25]和羊鱼属鱼类(goatfish，Mullus)。在公元100年左右，古罗马人利用池塘养殖鱼类，在海岸潟湖中养殖牡蛎[26]。约3 500年前，古埃及人开始水产养殖，主要养殖种类为金头鲷(Sparusaurata)[27]。中国养鱼历史起源较早，有关其起始时间，一种记载是来自于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卜辞，多见“圃鱼”的条款，被认为是指在园圃内人工养鱼，据此记载推测，在公元前13世纪中国即已开始养鱼史；另外一种是在《诗经》中记载有“灵沼……鱼跃”的诗句，描述的是周文王在灵沼中养鱼之事，根据对鱼生活习性的描述，产粘草性卵，又可于静水自行产卵繁殖的特性，猜测可能养的是鲤鱼[6,8]。

2.3 加工渔业

青铜时代处于铜石并用时代之后，世界各地进入这一时代的时间有早有晚，编年范围大约从公元前4000年—公元初年。青铜器时代，人类发明了保存水产品的方法，主要有烹饪、风干、腌制[15]。古埃及人除了食用鲜鱼，也食用鱼干[14]。古希腊雅典居民常见的海鲜食品有沙丁鱼和凤尾鱼，大部分是通过腌制后保存和食用。古罗马人尤其喜欢做鱼酱，写于公元500年的HalieusoftheRomanApicius是一本罗马时期的食谱，其中就介绍了36种鱼酱的制作方法[28]。古以色列渔民向内陆地区提供鱼类，多个内陆地区考古都发现了鱼类的残骸，包括鱼骨、鱼鳞等。而出于运输保鲜需求，鱼类被熏制或风干及腌制[21]。古以色列商人也从其他国家或地区进口鱼类，包括从遥远的埃及进口腌鱼籽[29]。埃及发现的尼罗河鲈遗骸推测是经过熏制或风干后准备用于出口到古近东地区[22]。商人将鱼运到耶路撒冷，并形成了一定规模的鱼类贸易，耶路撒冷有个卖鱼的市场之门——鱼门，就是因附近有个鱼市场而得名[21-22,30]。地处北极圈的因纽特人也具备腌制鱼类并窖藏的加工技术。

3 中世纪渔业(Middle Ages，约公元476年—1453年)

中世纪始于西罗马帝国灭亡(公元476年)，约从公元5世纪持续到公元15世纪，横跨历史长河1 000多年，处于罗马帝国古老的黄金时代和文艺复兴的新黄金时代之间，构成了人类社会最重要的转型期。该时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捕捞活动已经发展成为社会生产中的一个行业，渔业捕捞也从自给性使用转变为商业性供给。

3.1 捕捞渔业

英国约克大学考古学家BARRETT等[31-32]对英格兰地区127处古代鱼类遗迹进行了考古，研究公元600年—1600年(大致为中世纪时期)人类的鱼类消费模式。研究发现，约在1050年前后的几十年间，人类的鱼类消费开始从淡水鱼类和洄游鱼类转变为食用海洋鱼类，考古发现的7—10世纪的鱼骨残骸大多是来自河流和池塘的鱼类，例如狗鱼、鳟鱼、须鱥和鲈鱼等，以及在河川和海洋间洄游的物种，例如鲑鱼、鳗鱼、胡瓜鱼和海鳟等。但考古发现的11世纪的鱼骨残骸被鲱鱼、鳕科鱼类的鳕属(Gadus)、黑线鳕(Melanogrammusaeglefinus)、魣鳕(Molvamolva)及无须鳕科鱼类等所取代，表明英国很有可能是在11世纪开始把渔业重心转为海洋捕捞。其他欧洲大陆国家在此期间也呈现类似的海洋渔业突然增加的态势。

研究者分析了其中的原因：

1)首先，9—11世纪，维京人横扫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同时也将维京的海洋和渔业文化带到了冰岛、英国、爱尔兰和诺曼底，维京人拥有悠久的海洋捕捞历史和熟练的捕捞技术。BARRETT[33]还研究了公元800—1500年维京人入侵苏格兰后，苏格兰北部的鱼类捕捞和消费变化：公元800年之前的铁器时代遗址中很少出现海洋鱼类的遗骨，即使有出现，也主要是隆头鱼科鱼类、短角床杜父鱼和比目鱼等沿岸就能捕捞到的种类；但此后的“维京时代”则开启了远洋捕捞的新时代，所捕捞和消费的鱼类主要有鳕科鱼类的鳕属、黑线鳕、魣鳕和单鳍鳕(Brosmebrosme)等。考古还发现，沉积物中的鱼骨数量也越来越多，表明从铁器时代到维京时代，人类的捕捞强度大幅增加；同时，海洋鱼类鱼骨在所有动物类骨头中的比例也在增加，表明人类食物来源更加趋向海洋化。

2)其次，在此期间，淡水鱼类供应出现了很大幅度的下降。加拿大历史学家HOFFMANN[34]研究发现，10世纪末期，由于人口快速增长，农业兴起导致的森林砍伐、土壤侵蚀、水车磨坊布满水道，对淡水水域环境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古罗马时期使用的港口，由于淤积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土而成为陆地，许多河川也被堵塞(11世纪，淤泥封住了荷兰旧莱茵河的河口，而波兰维斯瓦河的河口三角洲，则因来自上游数百万吨的泥土淤积而不断扩大)；大量的水车磨坊阻断了水路；水坝的兴建和土地开垦造成了淡水鱼类栖息地的改变。以上这些因素都造成了淡水鱼供应量的减少。

3)最后，当时基督教控制了整个欧洲北部，由于基督教禁止在某些日子食用四足动物(根据基督教不同教派的规定，每年有130～150 d不能吃鱼类之外的肉类)，而鱼类又是一种重要且理想的蛋白质来源，从而增加了人们对鱼类的需求；而且，鱼在当时还是一种象征着威望和地位的食物，广受喜爱。受这些因素的影响，虽然欧洲北部地区国家的海洋渔业开始出现的时间比古罗马人晚，但到了中世纪的11—12世纪，渔业捕捞和鱼类交易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鱼类交易的商业行为几乎与当时的城市发展同步，鱼市通常都位于中世纪城镇的繁华地带，鱼类贸易进入内陆地区主要就是提供城镇居民消费所需。例如，公元1200年左右，快速的货运体系已经可以在6～9 h内就把诺曼底海岸的鲜鱼运送到150 km之外的巴黎。不过，海洋鱼类出现在内陆农村地区的时间则较晚，到14世纪遗迹中才出现鳕鱼骨。有研究表明，公元1000—1025年，海洋渔获量从每年18 t增加到了55 t[31]，是11世纪海洋捕捞强度不断提高的有力证据。14世纪早期，苏格兰北部可能已经开始把鳕鱼输送到英国的其他地方。考古发现，到了14—15世纪，鳕鱼、鲱鱼和其他海洋鱼类的鱼骨已经占到考古沉积物中鱼骨的60%～80%[35]。苏格兰北部的维京时代沉积物中，主要有0.8～1.2 m长的鳕鱼、1.5 m长的狭鳕和1.8 m长的魣鳕等[33]。维京时期(8—11世纪)的南设得兰群岛渔民已经开始使用刺网捕捞鲱鱼[35]。

3.2 渔业加工和贸易

鳕鱼贸易是世界上历史最长的贸易活动之一，人们将干鳕鱼从挪威的罗弗敦地区运到欧洲南部、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鳕鱼贸易始于维京时期或更早，持续了约1 000多年[36]。同时，为了实现鳕鱼长途运输，挪威渔民发明了干燥鳕鱼的方法，鳕鱼会被去掉内脏和头部，切开后摊在岩石和木架上风干。在中世纪欧洲，鳕鱼干是长途运输的理想食品。另外还有鳕鱼肝油用于贸易。还有报道，中世纪，水产养殖在欧洲开始发展起来，但因离海岸较远且无大河，通常都会将鱼类腌制以避免腐坏[37]。

斯堪的纳维亚与其他欧洲国家的鱼类贸易历史悠久，挪威卑尔根镇(Bergen)始建于公元11世纪，很快成为南北贸易的中心[38]。在1310年卑尔根的海关记录中，鳕鱼干的出口量是每年3 000～4 000 t，其中约有一半输出到了英国[40]。到了1368年，鳕鱼干占到卑尔根全镇出口量的90%[40]。后来由于受到当地鱼类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38]，在14世纪末期，英国商人被强制排除在卑尔根的贸易活动之外，英国人开始尝试自己到该地区捕鱼。据文献记载，英国人最早在1383年就开始在挪威捕鱼[41]，英国渔船在1408年被首次记录到在冰岛捕鱼，到了1413年，已经有30艘渔船在冰岛捕鱼。之后，由于冰岛对其入渔申请的拒绝和驱离，甚至导致了双方的“鳕鱼战争”。

3.3 养殖渔业

夏威夷原住民很早就开始建造海洋鱼塘，最有名是距今约1 000年前的Menehune鱼塘[42]。

在中欧，早期的基督教修道院开始引进并使用罗马的养殖方法[43]，欧洲修道院花园中盛行建造养鱼池[15]。

11世纪初，法国发明了在池塘中养鱼的水产养殖技术，12—13世纪，这种池塘养鱼方式在欧洲迅速发展起来，以弥补当时淡水鱼类的减产。最高峰时期，在上西里西亚，养殖池塘占地面积达2.5×104hm2，在法国中部则有4×104hm2；在上法兰克尼亚的养殖池塘数量为2.2×104个，波西米亚则多达2.5×104个[44]。但由于海洋捕捞的发展，到了中世纪末期，养殖业变得萧条，因为廉价的海洋鱼类取代了淡水养殖鱼类的需求[44]。

捷克共和国的Trebon盆地保留有15世纪的鱼塘，现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遗产[45]。

由于更先进捕鱼网具的大量使用而导致的淡水鱼类资源的大幅减少，该时期还第一次出现了禁渔令。1289年，为了解决过度捕捞问题，法王腓力四世颁布禁令，禁止了10多种使用网具和陷阱的捕捞方式，并限制了另外两种捕捞方式的使用季节[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