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WHYY）

撰文| Greye

提起水蛭，你的第一反应也许是有点恶心。当你行走在溪流、湖泊、水田边，水蛭就会蠕动着悄悄爬上你的小腿，然后开始大口吸血。伤害不算太大，但却让人头皮发麻。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太待见水蛭这种动物。

但事实上，水蛭在现代医学中大有作用。它作为一种有生命的“医疗设备”，在某些器官移植手术里，可以帮助离体的组织保持活性。

水蛭的这种特殊用途，靠的正是“吸血”这一特性。

水蛭如何治病救人？

早在几千年前的古希腊和古埃及，水蛭就被用于治病救人。当时的人们相信，放血可以预防以及治疗疾病，因此，医生总会随身携带水蛭，一言不合就给患者来个“放血疗法”。这个传统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20世纪初，医学知识有了显著进步，但水蛭仍在民间疗法中出现。

在美国，有些酒吧甚至会养一罐水蛭，用来处理被打肿了的眼睛。

18世纪的一个医生用水蛭给患者的脚放血。（图片来源：science history institute）

然而，随着外科手术的发展，水蛭反而回到了医疗系统中。1985年，一名5岁小男孩被狗咬掉了耳朵，而医生 Joseph Upton 在手术中竟然用上了水蛭，这个案例在当时登上了新闻头条。由于耳朵中的毛细血管非常细小，医生需要在40倍的显微镜下，把断耳的血管重新连接起来。经过12小时的手术后，撕裂的耳朵成功缝合。

然而术后三天，小男孩的耳朵变成了蓝黑色，这是因为断耳的静脉里形成了血栓，导致血液不流通。医生想起，他在越南当外科医生时，经常使用水蛭来治疗伤口，于是他决定一试。他把艰难找来的水蛭，贴在男孩的耳朵上，很快水蛭开始吸血，从14厘米胀大到20厘米。经过一周的陆续治疗，男孩的耳朵恢复了血液循环。

Upton医生和患者小男孩。（图片来源：AP photo）

这种疗法，正是利用了水蛭的“吸血”天性。

水蛭的唾液中，含有一种名叫水蛭素的化学物质，它是天然的抗凝血剂，可以防止血液凝结。同时，水蛭在噬咬人体时，还会释放一种天然的麻醉剂，让患处感受不到疼痛。在断指、断耳等重建手术，和皮肤移植手术中，离开人体后的组织都容易发生静脉充血、栓塞的情况，导致血液不再循环。而水蛭的加入，可以让这些离体器官或组织的血液保持流动。

水蛭吸血的机制（图片来源：ANU）

2004年，美国药监局FDA承认水蛭是一种有生命、会呼吸的医疗设备，并允许重建手术和整形外科手术中使用医用水蛭。一项研究统计了277个使用医用水蛭的病例，发现成功率为78%。而使用了水蛭，可以将断指重建手术的成功率从低于20%提升到50%以上。现在，部分医生还在开发水蛭用于治疗其他疾病，包括静脉曲张、动脉阻塞，以及关节炎等。

医用水蛭哪里来？

世界上共有超过600种水蛭，有些水蛭甚至不会吸血。而常用于医疗的水蛭只有两种，它们是欧洲医蛭（Hirudo medicinalis）和地中海水蛭（Hirudo verbana）。这两种水蛭都有三个锯齿状的下颚，每个下颚都有100颗牙齿，用来刺穿皮肤。

自从水蛭可医用以来，大规模养殖水蛭成了一门有利可图的产业。位于英国的 Biopharm 公司从事水蛭养殖业已经超过30年，每年能收获6万只水蛭，并供应着全世界超过一半的医用水蛭。只要接到世界各地医院打来的电话，Biopharm 公司就会将几十只水蛭装在一个充满凝胶的罐子内，然后打包好运送到医院。也有医院会预先订购，然后储存在冰箱内。

水蛭的养殖环境。（图片来源：Hull Live）

据员工介绍，养一只水蛭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水蛭生活在一个高科技水箱中，以血肠为食。喂养水蛭的时间也有讲究。工作人员会在水蛭的第3周、第8到10周、以及第4到5个月时喂养它们，之后就会让它们挨饿长达两年。这是因为，水蛭的唾液和肠道中存在气单胞菌，容易造成人的皮肤感染。

虽然可以对水蛭使用抗生素，但工作人员解释，抗生素的效果有限，用完细菌还会重新滋长，而且用多了水蛭会产生耐药性。因此他们采取的措施是让水蛭挨饿，将它们肠道里的细菌数量降到最低。当这些极度饥饿的水蛭终于接触到患者时，它们就会如饥似渴地吮吸，直到饱胀为止，这时医务人员就会立刻换上另一只饥饿的水蛭。而使用过后的水蛭，会被当作医疗垃圾丢弃。

水蛭有替代品吗？

正如一名外科医生所说，“尽管现代医学的技术进步很大，但很多情况下，我们仍然依靠自然界最原始的生物之一——水蛭。”

水蛭疗法虽然有效，但仍非常原始。它有很多缺点，除了前文提到的肠道细菌外，水蛭还是某些病毒、真菌和寄生虫的载体，有着传播疾病的风险。而且，水蛭的吸血量不可控，有时会使患者失血过多。甚至有时候，水蛭疗法会给患者的皮肤留下疤痕。

19世纪医生配合水蛭使用的医疗工具。（图片来源：Wellcome Collection）

事实上，医学界一直在寻找更好的方法来替代水蛭。

2013年，犹他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正在开发“机械水蛭”。这个设备模仿了水蛭的形态，由一圈细小的针组成，可以刺穿皮肤，同时注射抗凝血剂。其他针孔则连接着泵，可以吸血。这个设备只有拇指大小，医生还可以控制吸血量和速率。

还有一些研究人员另辟蹊径，尝试使用化学试剂来替代水蛭。在一个手指移植手术中，医生通过皮下注射肝素钙试剂的方式，让断指的微静脉循环得到重建。未来，也许还有更多的医疗技术可以替代水蛭。但当下，如果你不幸需要做类似的外科手术，估计还是逃不过水蛭的一咬。

参考资料：

[1]Ali K. Sig a,∗, Mustafa Guney b, Aylin Uskudar Guclub, Erkan Ozmenc. Medicinal leech therapy—an overall perspective

[2]The “chemical leech”: intra-replant subcutaneous heparin as an alternative to venous anastomosis. Report of three cases

[3]"Leeches Are Still Used In Medicine—Yes, Really. Here’S Why.". 2022. Magazine. National Geographic

[4]"How Leeches Can Save Lives And Limbs For Some Patients". 2022. Uhhospitals.Org.

[5]"Medicinal Leeche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2020. Science History Institute.

[6]"Doctors Combine Modern Microsurgery And Ancient Leeching To Save Ear". 2022. AP NEWS.

[7]Leeches in modern medicine. Biology.anu.edu.au